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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感]我的世界杯爱情(完全版) - 比特币今日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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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11 07:14: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开始——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有人说过:爱情要么是激情,要么就什么都不是。或许正因为这样,世界杯,或者说足球,这东西必然要跟爱情发生那么点儿牵绊。
尤其,当我们还算年轻。
昨天晚上我在梦里遇见一个男人,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当然,我们过去必定从未见面,这仿佛也是很拙劣的一种搭讪方式。我自然表现得从容镇定,内心里也的确没有如何悲伤。
要知道我们其实有过不止一段缘分,如果这个字眼可以解释所有聚散离合,那就这样吧,那些——缘分。
1994年,这个季节的最后一天竟然有瓢泼的雨,仿佛跑了很远很远的路,我只看到了巴乔踢飞的那个点球。以及,初恋远行前阴郁的双眸。那一天楼道的灯总是明明灭灭,一切都凄婉得近乎完美,虽然很多年后我想那场景实在太像一部国产喜剧电影。
1998年,我在开赛之前写过一篇文字,讲述了那一年的雨,以及那些年如何和那个人一起看英超,以及那台黑白电视光芒映射下的彩色夜晚。然后我说我看好英格兰。当然,在1998年的当下,英格兰终于只奉献了一场精彩的谢幕演出,只是在那个哭泣的夜晚,在大喜大悲的起落中,我充满激情地以为再次与爱情相遇。
又是四年,都已彻底老去,没有什么永恒。或者再次套用一个人说过的话——还是爱得不够?
所以才会有昨天那场莫名邂逅,所以那男人注定只会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所以,在这季节又一次来临的此刻,我说,去看英格兰吧,别问理由。
激情已经散尽,爱情、巴乔、世界杯、英格兰……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还有梦想吗——第三天
2002-06-02
今天四场球,看到脑袋疼,虽然仍然是每场球都没有看踏实。
我喜欢尼日利亚队员可爱的发型,绿色的小胡子,还有那个漂亮的倒勾。我不喜欢阿根廷,这是由来已久的,当然,我不能说我不喜欢巴蒂。这个被称为战神的男子,总是有他独到的魅力,令人无法忽视。但最终在我负责的版面上,我坚持不用他作为主打人物,这并非由于对阿根廷的偏见,而在于,他整场的表现并不比贝隆、冈萨雷斯等人更加出色,虽然那粒头球是他打进的。我的这一决定甚至招致我们远在日本的特派记者的强烈抨击,他说:“今天的日本都为巴蒂沸腾了,连日本人都知道该做巴蒂,中国人怎么就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一群怎样的日本人,但我还是仅仅给了巴蒂和其他今天出场的偶像球星同等的版面。
我选择的主打人物叫古扎兹,摩洛哥人,西班牙和斯洛文尼亚比赛的主裁判。这场比赛我其实没有好好看,但那几次关键判罚却恰恰都看到了。如果说斯洛文尼亚队员是在假摔,我想这人的演技一定超过那头著名的小毛驴奥特加。而那个点球,更是判罚的莫名其妙。或许这些判罚单拿出哪一个来都没有什么大问题,但是,在同场比赛中,他却是对交战双方采用了不同的判罚尺度。后来,我在官方网站找到了他的照片,很庄严的样子,当然,那上面的每个人都很庄严,包括陆俊。
冈波斯在国安效力的时候,我已经不怎么看球了,所以没有像同事那样表现出对这位“国安弃将”的异常关注。我看到了另一个人,21岁,9号,圣克鲁斯,巴拉圭有史以来身价最高的球员,被称作“欧文第二”。的确,他让我想到1998年的欧文,轻松自如,潇洒来去。何况,他比欧文更漂亮。不知道他在下面比赛中的表现能否让我一直欣赏下去,赫赫。若果在每一届都能发现这么一个可爱的年轻球员,那么下一个四年的等待就会充满期望了吧。
最后,最后,说说我的英格兰。贝克汉姆的右脚一如既往,但也仅仅是右脚而已。瑞典队门将的发型和贝克惊人地相似,这很可笑。其实我一直不太喜欢贝克,或者说,不喜欢英国这种制造偶像制造精神支柱的方式,这让他们越来越脆弱。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喜欢英格兰?是的,即使以我有限的足球知识来分析判断,也不应该是英格兰,哪怕是在预选赛就遭到淘汰的荷兰,也不该是英格兰。但是,怎么说呢?这两天我一直在看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这个变走了自由女神变走了飞机的传奇魔术师,还会有什么是让他感到惊奇的呢?他说:“我做了很多大规模的魔术,但令我最惊讶的是,观众往往因最简单的小把戏而心动。”那些简单的纸牌游戏、数字游戏,等等。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15年乃至一生的痴迷,皆来自孩提时代祖父逗他开心的一套纸牌魔术,简单到,连你我都可能很快学会。
就是这样吧,我想,简单。英格兰就是这样一支队伍,简单,像个孩子。不是像阿根廷那样喜欢耍赖的孩子,而是,简单的,满是激情和梦想的孩子。我们不知道当年那个傻乎乎玩纸牌的孩子未来会玩弄自由女神于股掌,我也不知道英格兰这个孩子未来会带给我什么。但现在,至少是现在,他带给我的所有快乐与悲伤,都那么简单那么纯粹那么令人心动。包括今天的这个平局。
我们都长大了,也就要受到很多限制,有很多往往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的。比如这两天有个过去曾经对我有过暧昧表示的人说,他想见我。在被我一再拒绝的最后,他说了一句话:“你想得太多。”也许是的。也许我只是不想碰触什么,如果他,不是我的那杯茶。但,又有谁会是我的那一杯呢?
还有工作,这不是一个人就能左右一切的工作,我所做的只是庞大工程中的一个环节,在我的原则和别人的原则和公众的原则中间,每天都要寻找一个最合适的出口。有时候可能只是为了一个标点符号,我就会感到挫败。这更是一个生产垃圾的工作,耗尽一天的精力做出来的一切,到第二天中午就成为,也应该成为垃圾。谁会在乎你曾经为这垃圾中的某一个标点符号而呕心沥血呢? 每每如此感到沮丧迷茫,便会问自己,你还有没有梦想?还有多少梦想? 你这样问过自己吗?而你有没有发现,无论我们现在以何种方式执著于何人何事,都同最初的那个梦想脱不了干系。我小时候就想要找到真相,对我关注的任何事任何人,于是我终究选择了现在这样一种生活,尽我所能去寻找去探究去认识——我执著的工作和我执著的情感。
扯远了,这其实只是一份总结,看球总结。回到英格兰身上,就是他们,总提醒我,人不应仅仅是记得孩提时代的梦想,更应该保留对那个梦想的,梦想。
烦闷——第五天
2002-06-04
上班路上,我买了一个西瓜,跟同事说是晚上要带回家的,实际上打算,如果中国队赢了,就与大家一起分而食之。
当然,这西瓜现在还摆在那儿,就在我的脚边。
真是令人烦闷的一天。
*烦闷的发现*
很久之前,我看过爸爸的眼泪,为足球。后来,我也为足球流过泪,为巴斯滕的退役,以及,我们的,不争气的——中国足球。
再后来我不再为这项运动痴狂,那时候一个可爱的同事,一个写一手出色的足球评论的男孩子,他说:“英子你真的很明智。”
于是这个下午,我镇定地对身边的女同事说,别紧张。因为她一直在我身边不知所云地嘀嘀咕咕,手心里尽是汗水。 我的镇定甚至保持到终场,当然我肯定狂呼过,当然我可能也痛骂过。但我并没有忘记考虑这个下午应该考虑的其他事情,譬如我的工作。而对我个人而言,这件事情可能比这场比赛更重要。
果真。
赛后便是会议,便是关于世界杯报道和正常新闻报道的冲突或者xxxxx之类的讨论。最后总编斩钉截铁地对主任说:“你记住,xx和xxx两个人中间,你只能取一个,必须有人回来盯着综合新闻。”这话引来了哄笑,我没有笑,因为我就是那两人中的一个。
也许没人相信,在那一瞬间我差点流泪。这才发现,尽管我一直叫嚣只有傻x才像我们这样看全世界杯所有比赛,尽管我们每天都在这一间莫名其妙的房间忍受电脑辐射、蚊子和同样莫名其妙的电脑病毒的侵袭,而我,还有那更加莫名其妙的空调过敏……尽管我们没有了每天惟一的快乐晚餐时间,尽管尽管有很多个尽管,但我以及我们,却正在多么地,乐在其中。
这种几乎已经深入骨髓的快乐,怎么能忍受突如其来的被剥夺?
我不知道我的悲哀和那些球迷的悲哀哪个更加深刻,只知道这悲哀都关乎足球,关乎一种叫作热爱的情感。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在发呆,甚至当主任快乐地宣布,经过一番艰难争取他终于不必“只取一个”,我都没有反应。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原本以为早就放弃的希望,那份原本以为早就放弃的感情,竟然还在那里,一直都在。
后来,我听到有同事在非常细致地研究,说中国队还有多么多么可怜的一星希望。“输球并不悲哀,悲哀的是,以这么难看的姿势输掉,”我插话,“而最悲哀的是,这就是他们的真实水平。”
后来,我们都听到一声炸雷,所有的电视图像顷刻消失。
*烦闷的故事*
在韩国的同事讲了一个故事。那时韩国队正在比赛,我则在网上搜寻图片。
有一个中国球迷,昨夜几乎没能入睡,他说他有些紧张。午饭,他习惯地要了一份拌饭——这是这些天来他们惟一的食物。往常他总是吃两份的,但今天他连这一份都没吃完,他说,他很紧张。
后来,他们走进光州体育场,看到那片五星红旗组成的红色海洋,听到那些熟悉的锣鼓声喇叭声嘶吼声,我的这个一直保持镇定的同事被感染了,“太激动了,哥,这可是世界杯啊!”他说。
而那个中国球迷此时却一句话都没有说。我的同事转过头去,看到这五大三粗的汉子,已经满面泪水。
我的那个同事最后说——中国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世界上最棒的球队,但却已经有了世界上最可爱的球迷。
故事讲到这里,我的鼠标正好点开一张图片:空荡荡的体育场看台上,一对身穿红色T恤的情侣,静静地抱在一起,哭泣。他们手中握着的,是五星红旗。
在此之前其实已经看了很多照片,比如各种哭泣的面孔特写,甚至连泪滴都清清楚楚,但只有这一张让我呆住了。那么悲哀,那么强烈的,孤独。
主任问我今天的主角是谁?我说——中国球迷。然后在他眉头将皱未皱的时刻及时补充——当然不能做,我明白。是的,这一夜我们前所未有地毙掉了许多稿件,那些真诚的漂亮的稿件。我们都明白原因。
我几乎能够看到那会是怎样的一个版面,怎样的,近乎完美。但是,除了我没人看到她。人们只会在明天一早看到那个33岁的韩国人,黄善洪,那个4年前被江津“废掉”一条腿的韩国人,今天打进了他们在世界杯比赛中的第一粒入球。
*烦闷的结局*
我有一个QQ号码,是这次报道专用的,只加入了同事和作者。但每天都能接到很多请求认证的信息,最近的一条写着:想要 吗?
或许, 真的不错?至少不用再牵肠挂肚,再等待不知道多少年。
今天很快乐——第六天
2002-06-05
今天很快乐,虽然空调很早就没了,比昨天早了大概一小时。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这间屋子的空调总是比其他房间停得早,而可笑的是,那些房间过了下午6点基本上就空了,而我们这里正是人潮汹涌。所以昨天我们领导就去找某些部门的领导反映了一下,据说对方态度很好。结果,嘿嘿,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狠狠耻笑了一番领导,感觉很爽。
当然,还因为那时候大家心情都很好,刚看完最后一场比赛,罗比·基恩,这个长得有点肉肉的爱尔兰男孩,在最后一分钟干脆利落地给了德国人狠狠一个教训。我尤其为此感觉快乐,因为这往往是德国队用来炫耀的——我们的钢铁意志,我们奋战到最后一秒钟。而当可爱的罗比跑到场边,一个侧手翻加一个前滚翻,我更是快乐得不可自抑,这动作比那个一副党卫军模样的克劳斯的后空翻笨拙多了,却也可爱多了。
但这还不是最受关注的一场比赛。一位女同事很早就守在电视旁边,等着看葡萄牙,看她喜欢的帅哥,戈麦斯。然后美国人狗屎运走得一塌糊涂。3比0了,老大!我第三次向闻声而至的领导通报比分,据说表情很怪异,说不出是喜是悲。2年前,欧锦赛,我在午夜看葡萄牙看菲戈,然后在网上手舞足蹈,这队伍怎么这么这么让人满心舒畅!才两年不是吗?就出现这么戏剧的一幕。办公室出奇地人声鼎沸,葡萄牙的忠实拥趸痛不欲生,那个喜爱戈麦斯的女同事却已经开始喊,美国队再进一个!当然,还有电视上的黄健翔老师和张路老师,莫名奇妙地显示出小人得志的喜悦,絮絮叨叨,嘻嘻哈哈,像两个边织毛衣边嚼舌根的中年妇女。他们没有韩乔生老师那么幽默,只是让人觉得他们很无耻。当我想到他们在向全国人民表演无耻的时候,越来越快乐。
与这两场比赛相比,俄罗斯和突尼斯那一场就显得有些乏善可陈,我好像把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玩游戏,并在比赛结束之前痛下决心——放弃玩那个该死的弹球游戏。因为这么多年以来,我始终停留在最低级别,很没面子。
对了,有人发现美女主播沈冰今天失踪,据说出差了。这原本没有什么,可后来发现刘建宏老师今天说话很像沈冰——我的感觉是XXXX,我想问个问题XXXXX。哈哈。
足球真美好,美女真伟大。所以,今天很快乐。
关于智商——第七天
2002-06-06
一天刚开始就觉得很无聊,因为发现自己竟然还那么孩子气,不会控制脾气。
第一场比赛就在跟自己生闷气的过程中过去了,没留下什么印象。场上好像有人推推搡搡,我想,天气太热了,大家火气都太大。
是的,火气。有同事开始拍桌子,有同事开始冷嘲热讽,连平素最最温婉的女同事也忍不住跟领导提高了嗓门。QQ上,在韩国的可爱同事说他吃了各种各样的药,可还是满身虚汗。他昨天发来一篇稿子,说在韩国的中国和巴西记者发生了冲突。仿佛是因为巴西方面的记者说了什么不礼貌的话,双方便争执起来,事态愈演愈烈,直至韩国方面出动了警察,巴西记者向中国记者道歉,才算罢了。稿件的最后一句话是——中国记者最终在这场冲突中赢得了全面胜利。
当然,我们把这句话删了。
今天,喀麦隆把沙特从世界杯删了,或者说,沙特终于以一场还算尊严的演出告别了世界杯。在我们都为自己以及中国队的命运担忧的今天,这结果没有带来任何人的任何感慨。
也许天气真的太热了,也许只是因为焦虑。亨利蹬了别人一脚,换了张红牌,还是那么孩子气的神情,甚至那么孩子气的单膝跪在主裁判面前,却也还是没能改变结果。下场的时候,他佝偻着身子,撩起衣襟擦脸,路透社记者拍摄了这一幕,图片说明很清楚,亨利没有哭,他只是在擦汗。
可是,没有眼泪就代表没有哭泣么?
我不同情亨利,但乌拉圭人隐蔽而狠毒的恶意犯规则令我恶心。想想自己这几年来为数不多的看球经历,这样令人恶心的场景竟然已经比比皆是,真的有些疑惑——足球还有什么意义呢?有人说这没什么,里瓦尔多的假摔很正常,达席尔瓦的犯规也很正常,自己受到侵犯当然要拼命张扬,而自己侵犯别人当然是越隐蔽越好……这样一场连道德都成为负累的战斗,即使胜利了,就能够真的快乐?
从未希望球场上所有人都是莱因克尔,但更不希望都是奥特加或者席尔瓦。明知道一切事情的背后必然隐藏着各种污垢,但至少,至少希望能够在这90分钟里,干净,磊落。 我听到有人对我的说法嗤之以鼻——妇人之仁、不懂足球、目光短浅,等等。原来如此,这世界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踏踏实实地胜者王侯败者寇。我太不聪明。
麦兜的原声已经反复了很多很多次,在北海道的另一个同事也终于找到上网的地方,他说很多英国人和阿根廷人都在找小妞风流快活,哦,不管明天他们将怎样的壁垒分明,至少今夜,他们都在如此一致地,做个男人。
同事问我为什么还不回家,我说我在做智商测试啊老大。是的,我在做智商测试,一个据说很难很权威的测试,结果表明我的智商大概在100出头,似乎属于正常人一类。有些快乐,便点开另一个被称作简明智商测试的页面,没有理会QQ上同事的头像。15分钟后,结果出来了——你的智商:52。靠!
我打开同事的信息,他说——早点回去吧妹妹,智商又不是靠测试就能提高的。
是啊,我心说,可是它还真能靠测试降低!
没有真相——第八天
2002-06-07
今天我没有流泪,但真的,哭了。
欧文险些命中的那一脚射门,我哭了;小贝罚点球之前沉重的脸色,我哭了;下半场阿根廷人的狂轰滥炸,我哭了;卡尼吉亚和巴蒂满脸的黯然,我也哭了……
终场哨声吹响,我走向电脑,眼泪险些涌出,只是险些。
因为很快就进入了争论,关于假摔。
我最后跟那些为阿根廷愤怒的同事说的话是——如果是奥特加,他面对对手在禁区里这样伸出来的脚,一定会想办法撞倒在对手的身上,让这一跤摔得结结实实——如果是这样,可能任何人都不会质疑这个点球,即使他是奥特加;而欧文则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下倒向了另一方向,波切蒂诺的脚飞快伸出又飞快缩回去,这速度在慢镜头里都显得很快——争议由此产生,只因为欧文没有习惯让一次简单的碰撞变得惨烈。但这不是关键,关键是——在禁区里如波切蒂诺这样的动作,绝对就是送上门来的点球机会,无须假摔。
然后我突然觉得可笑,因为其实根本没有真相。
真相在立场不同的人那里,可能会截然不同。比如我的挚爱阿根廷的同事说:“阴谋得逞的快意使英格兰人甚至没办法装出再多一秒的痛苦……”是的,欧文何止没有“再多一秒”,他几乎是在摔倒之后就直接爬起身来了。但同样的场景,在我眼中就是另一种感受——他根本没有装也不必要装什么,因为对方的犯规必定会招致判罚,而这判罚跟欧文躺在地上一秒钟还是十分钟,毫无关联。
这样下去,争论将永无止境。还记得《罗生门》吗?最终的真相或许也未必是真相。
这真的很可笑,所以我放弃了争论。因为我的快乐并非来自这个1比0的比分。
我从来没有见过,也从来没敢想象,英格兰队今天会是这样一副面貌,他们聪明得匪夷所思。整体攻防结合美妙之极,那些小范围的传球,冷静的层层推进……每一个人都表现得让我感觉有些陌生,这群调皮的孩子仿佛突然懂事了。而阿根廷呢?套用同事在赛后评论中的一句慨叹——从没见过阿根廷人这样气急败坏地猛起高球!
英格兰队带给我的惊奇随着比赛推进,一点点变成巨大的惊喜。这才是我所以为的,真正的,快乐所在。
我只想好好享受这份快乐,为了这快乐我也等待了4年。4年前我觉得贝克汉姆咎由自取,但也随之恨透了阿根廷队,不是因为那张红牌那个比分,只因为那一夜让我极其真切地看到了某几个阿根廷球员骨子里的,卑鄙。而在那之前,我对阿根廷始终抱持一种近乎崇敬的心态。
这场比赛开始之前我不止一次对朋友说过,这一天只要踢得漂亮就是英格兰的胜利,哪怕最后输了也没什么,公平不是用比分来衡量的,复仇与否也未必是用胜负衡量。
在更早之前我也曾不止一次说过,自从巴斯滕离开足球场,我便不再是任何一个球员或任何一支球队的球迷。只为足球本身而快乐或者悲伤,从那以后我轻松许多。
只有切肤的疼痛才会铭心刻骨,这一天,我感觉到了,但不是因为英阿之战。
整整一个下午,面对着整整一群人的沮丧甚至绝望。我第一次看到一些人的泪水,第一次看到一些人的愤怒,也在这两年多来,对自己的选择和执著,第一次产生怀疑。
还是英格兰,在这个夜晚即将结束的此刻,他们让我更加清楚——我这一生都可能痴迷的,不是这一个版面这一期特刊,甚至也不是这一张报纸这一份薪水,而是这职业本身,就像所有真正的球员一样,他们最终热爱的必定是足球这运动本身,而非任何一支球队。
所以才会有令人快乐的比赛,所以才会有令人快乐的版面。即使,“恩怨”并未了断,明天以及明天的明天,战斗,永远继续。
清醒——第九天
2002-06-08
第九天,我喜欢这个数字。很久以前的1999年,9月9日,我最想在这一天和我爱的男人结婚。
当然,现在其实已经是第十天,厄瓜多尔刚刚完成了他们在世界杯历史上的第一个进球。墨西哥那个被我一直关注的171厘米身高的门将,没能扑出那个球。换成江津就绝对可以,地球人都这么说。
回到第九天。这一天我起得很早,或者说睡得很晚,因为我回家后还是忍不住趴在电视前看了一遍英阿之战的重播,明知我需要在中午之前起床——去给妈妈过生日。
妈妈在很多方面是我的启蒙老师,包括足球。上一届世界杯决赛之后,妈妈打电话给我:“我早就说法国赢,你爸不信,结果现在,你爸爸气坏了!”她很冷静,也很聪明。
但这一天她既不冷静也不聪明。我们在讨论晚上的比赛时,妈妈说:“中国队能打平,”我注意到了她说话时的犹豫。而我,我很平静地说:中国队会输。
后来我一遍遍回忆妈妈那时的神情、语气,以及她那个不合理的判断,或许只有一个原因——她是母亲。
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永远都不可能没有期许,也永远不可能不肯宽容,即使她很聪明很冷静,能看透灵魂。而甚至,她可能会将这宽容的对象扩展到天下的孩子。
我不是母亲,所以我不宽容。
我只想看一场漂亮的比赛,或者说,我只希望,中国队不要输得太难看。
但在国歌响起的时刻,我们还是停下了所有工作一起唱,并且傻乎乎地鼓掌欢呼,并且在开场后大喊大叫……直到卡洛斯任意球破门,屋子里才变得出奇安静。
终场哨声吹过,我们的夜宵来了,摄影部一哥们儿摇晃着脑袋,“4比0!还吃什么吃?吃不下啊……”但我,几乎没有感觉丝毫悲伤,或许,有那么一点点怅惘吧。
他们执意要以中国队理论上并未出局做标题,我执意反对,这么多年以来,“理论上”这三个字所包含的虚伪和欺骗,已经令我深恶痛绝。但同时我也痛恨那些哗众取宠的所谓评论,在那里作出一副流氓嘴脸,骂中国球员骂米卢。这很恶心。巴西球员对中国球员的漠视其实并不让人悲哀,因为在这片赛场上,二者本就没有平等对话的资格。但那些貌似忠言逆耳,实则对同胞兄弟暗含侮辱的文字,才真的令人悲哀。
是的,这比赛并不真的如新华社稿件的标题一样——虽败犹荣。因为我们输了,而输了,就是一种耻辱,而只有知道这耻辱记住这耻辱,才真正有未来可言。但这是他们的事情。
对我来说,更重要的是——输了,但不冤。差距在每一分钟中比赛中都表现出来,令人清醒到无话可说。那留着可爱发型的尼日利亚人;那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代亚耶亚;还有,我们那些,中国小伙子们……那就这样吧,最后,笑着和世界杯说声,后会有期。
就好像在更久以前,我说:“咱们在99年9月9号结婚吧……”他说:“不。”然后我们依旧在一起,看上去还挺快乐,因为幸福不过是早晚的事,我想,管它是不是在我想要的那天到来。
直到某一天,我说:“你会娶我吗?”他说:“不”。
老了——第十一天
2002-06-10
刚才翻腾了好久,找到这样一段文字——
葡萄牙命运的逆转是从费格30米开外的抽射开始的,但是奠定胜局的却依旧是精美的巴西式的脚下功夫。
费格起脚的时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么不动声色,宛若暗夜中剑光一闪,正在喃喃贫着些什么的黄健翔闭了嘴;当年曾经在工体草坪“崴了”的希曼这一次傻了;英格兰与葡萄牙的所有人以及场外的我呆了……球就那么从容地飞向右上角,进了。
这一记射门似乎激活了葡萄牙所有的灵气与活力。
即使我再热爱英格兰,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不知道怎么把脚下的皮球玩得花巧,而葡萄牙人就是在小范围娴熟的传切盘带配合中一点点拖垮了英格兰,拖散了英格兰。
我在补时的最后一分钟坐在了电脑前,不忍回头看屏幕上,英格兰的脸。
——那是2000年6月13日,欧锦赛正如火如荼,而我,也仿佛比现在多了几分血性。那个季节,我断断续续写了些关于足球的文字,有两篇都提到了葡萄牙,其中一篇竟显得异常兴奋,有些语无伦次。
这感觉很奇怪,真的,仅仅才过去两年,我便已经不会再那么那么地描述一场比赛或者,一场心情。
是的,还差3天,就是整整两年。
两年来,那个被我写成费格的男人,通用的译名被写成菲戈,曾当过世界上最贵的球员,更拥有了很多球迷,据说在中国,大多数是女的。
但是今天,我仰头看电视中的他在瓢泼大雨中奔跑。罚球前,他把湿漉漉的球裤向上拉了拉,招来女同事的惊呼——这个男人,性感依然。
然而,除了性感,还剩下什么?没有了两年前的肆意与狂狷,这一晚属于那个叫保莱塔的人,虽然他看上去远没有菲戈性感。
终于没再看到,两年前那令人屏息的,天外飞仙。
赛后,我久久注视着那张照片,菲戈向队员大声呼喊着,可不知道为什么,被雨水打湿的他,看上去显得那么,孤零零地,悲凉。
才过去两年不是吗?两年,还不够让人学会忘记。
但我们就已经老了。
死亡——第十二天
2002-06-11
这一天仿佛注定跟死亡有关。
一个在四川,一个在北京,还有一个,在仁川。
甚至连姿势都那么相像,从高处,落下,落下……那两个不知名的孩子,以及一支名叫法国的球队。
从那天塞内加尔人充满灵性的进球之后,法国队就已经开始显现出死亡前的灰白面色。只剩下齐达内,那个半秃着脑袋的齐达内,被他们当作灵魂一样顶礼膜拜的男人。
直到这个下午,当齐达内在禁区里踉跄着,终于跌倒。死亡便注定到来,齐达内也无力救赎。
很多人都哭了,除了那两个孩子,他们已经在更早一些时候,在某处的六楼以及另一处的十楼,坠下。
在这个下午,这个失去灵魂失去生命的下午,我看到很多悲哀的面孔,闻到很多悲哀的味道。虽然每个人都知道,红颜终究会成为白发,英雄终究也会战死沙场。但当死亡这么活生生地,绽开。没有谁能够无动于衷。这巨大的悲哀笼罩了一切掩盖了一切,包括阴谋。如果明天西班牙莫名其妙地输掉比赛,以小组第二名的身份出线,那么今天在德国和喀麦隆比赛中掏出的那些黄牌就太像一个阴谋,那个西班牙裁判实施的,阴谋——这或许更值得悲哀,但还是死亡战胜一切。
其实我不喜欢法国队,总感觉他们上一届的胜利来得那么牵强;我也不喜欢齐达内,因为他曾经没有一丝大将风度地踩向沙特队员;我甚至也不喜欢一切放弃生命的人,因为他们总是太过自我乃至自私。然而,在这个下午,看着法国在千千万万人面前,急速下坠,仍然是令人不忍目睹的过程。那一刻,他们太像个婴儿,回到生命的初始,纯洁而且无助。
那两个孩子也是这样吧,在下落的瞬间。
热爱法国队的同事在QQ上说:“我想杀人”。热爱德国队的朋友说,真该找杀手干掉那个裁判。我也想,经常这样想,但平凡如我们,能杀死谁呢?除了自己。
许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曾经站在高处,无比绝望。但我看到了一对老人,他们相互搀扶着经过我,男的高大,女的娇小,极其不协调的搭配,但脸上带着最协调不过的微笑。他们笑着经过我,说:“你长大了,长得越来越像妈妈了……”
第十二天,我想,或许只是因为,没有人经过他们身边——那些孩子和那些法国人;还有乌拉圭和喀麦隆;以及之前那个俄罗斯球迷,和中哥之战后的那个17岁北京男孩。
而这些年来,我也未曾再走近任何一个高处,毕竟不可能总有人那样微笑着,经过我。
当然,死亡还是,不可避免。
命运——第十三天
2002-06-12
第十三天的下午,我昏昏欲睡。
这时候英格兰正在跟尼日利亚玩一场心照不宣的游戏,那边厢我们的美女记者则在为巴蒂站脚助威,只有我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看着这台无聊的电视。
我们只是尼日利亚,不是阿根廷——我们根本已经失去抗争的机会。所以我懒洋洋我无动于衷,我只是在此前的若干小时,在豪华的ktv包厢中,用尽全力大喊--我终于失去了你,在拥挤的人群中……
阿根廷终究也是输了。在巴蒂落泪之前,美女记者已经哭得满脸通红,另一个女孩也带着哭腔说:“世界杯还有什么可看的?”
后来有人问我:“高兴了吧?你的英格兰混进去了。”我笑笑,感觉无奈;再后来看到一篇关于巴蒂的稿件中说:“在欧文摔倒的时刻,命运就已经注定。”我突然愤怒了。
命运在何时注定?在法国队后防年老色衰仍浓妆上阵时注定;在贝尔萨抵死也不肯改变阵型时注定;甚至可能,在齐达内第一次摔倒时注定,在巴蒂第一次射门不中时注定。唯独,与他人无关。
命运由谁来注定?
去看看巴拉圭人和斯洛文尼亚人吧,几乎是两支注定无望的队伍,奉献了如何一次惊心动魄。我们尽可以嘲笑齐拉维特的大肚腩,尽可以慨叹开场不到半小时就掏出来的红牌……比赛快要结束,精通计算的人们说,如果西班牙再进一个球,南非和巴拉圭就要抽签决定谁出线。当然他们也轻描淡写地提到,只要巴拉圭再进一个球就铁定出线了。因为,几乎没人相信他们能够做到这一点,而宁愿寄希望于西班牙。但巴拉圭人不肯把命运交给别人,3粒入球,他们有理由成为这一天最快乐的人。
再看看那个聪明的埃里克森和他指挥的英格兰,以及那一场平庸至极的比赛。如果说我曾经为英格兰在与阿根廷一战中表现出的聪颖而快乐,那么今天,当看着这聪颖渐渐显露出狡猾的阴影,快乐也在逐渐变成悲哀。很多人可能都玩过一个养孩子的游戏,我们都立志把那女孩培养成一个公主,至少在游戏里那代表了人类能够到达的最高荣耀。但你是否试过永远让她吃喝玩乐?结果她要么回到精灵的世界,要么变成一个恶魔。我们的选择掌握一切。而英格兰,埃里克森的英格兰,在走向胜利的过程中一天天长大,却可能失去最真实最美好的东西。这命运,与贝克的任何一只脚无关,与欧文真真假假的摔倒,无关。
前两天看了一个纪录片,关于爱情的。那里面有人这样说——在你抱怨工作太忙、没时间约会、没遇到机会……的时候,你要知道这些都不过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你,力有未逮。关键在于你是不是已经具备爱的能力,是不是真的准备好去爱。在这种情况下,与谁约会或者遇见的是谁,并不重要。
第十三天,全世界都为阿根廷哭泣。泪眼中,巴蒂,那个被称作战神的男子,黯然离去。
阿根廷没有准备好,就这么简单。
平静——第十四天
2002-06-13
昨天我们的夜宵特别丰盛,大家感觉像过年。送夜宵的阿姨一边切西瓜,一边说:“本来还打算在中国队赢球以后请你们吃肯德基呢!结果输了。”顾不上擦嘴,我们赶紧告诉她,还有机会。
现在,机会没了。虽然肯德基也不一定好吃,而且即使真有肯德基,也是拿我们的钱买的。
所有人都很平静,平静得没有波澜。有人来问我能不能搞到机场的VIP卡,我说没戏了,自从掉了两架飞机之后,所有的VIP卡都取消了。我不知道明天究竟有多少人能看到回家的国足,在韩国的记者说,他去送行,在北京的记者说,我去接机。这让我想起小时候,某位叔叔在这边送我上火车,另一位叔叔或者阿姨在那边接我。而且,还要拜托列车员一路多照顾,因为——这是个孩子。
我们的孩子要回家了。从明天开始,我们可以轻松地看世界杯了,却也多少有些怅惘,无能为力的怅惘。
我不知道今天的意大利有没有感觉怅惘,反正他们的球迷没有感觉快乐,他们的媒体则摆出大大的标题——皮耶罗不是救世主。
是的,没有了巴乔的意大利,也就没有了救世主。而那曾经号称“混凝土”般坚固的后防,也变得像“豆腐渣工程”一样可怜又可笑。所以这注定是一场可笑的闹剧——在克罗地亚人的自杀厄瓜多尔人的善良和墨西哥人的幽默中,最最无味的意大利,以及那个“超级替补”的皮耶罗,傻乎乎说着什么“这是一场伟大的比赛”。
别忘记那个裁判吧,在可能是足球史上最无聊最无耻的4分钟之后,他吹响了终场哨声,伴着戏剧化的坚定手势。在一切都结束之后,在意大利人和墨西哥人分别开始狂欢庆祝之前,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这一整天最庄严也最诙谐的一次谢幕。
感谢主,让我们的孩子还算体面地回家;感谢主,让今天不用再为意大利哭泣;感谢主,让世界杯彻底不再有什么属于尊严属于英雄的,意义。
有些结局无法抵挡——第十五天
2002-06-14
1998年,我在一家周报做兼职,采编一体的同时主要负责跑围棋口。其实原本是跑足球的,但在接触足协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主动要求放弃了,因为觉得恶心。
但那年夏天我还是去做世界杯专刊了,有些诱惑永远无法抵挡。但,有些结局也无法抵挡——决赛来临之前的一天,我们的特刊突然被停了,我做了一半的世界杯最酷阵容也就永远地,摆在了电脑里。
我一直没有删掉那篇稿件。但在此后的两年间,我几乎未曾看过任何足球比赛。
两年后的夏天,我已经离开那间小屋,那台电脑。我在租来的房子里吃着西瓜,把电视音量关到最低,无声地,看欧洲杯。还是那句话,有些诱惑永远无法抵挡。
别责备我总把足球和爱情联系到一起,如果你知道,我爱过的第一个男人是全校最棒的守门员,而能够有机缘遇到并爱上第二个男人,就是因为1998年,那个四处找地方看球的,世界杯的夏天。
所以在两年前,当我彻底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并且第一次看着一个人的足球,就没有理由不爱上葡萄牙爱上菲戈。
欧洲杯结束之后,我再次选择远离足球。甚至那个沸腾的10·8之夜,我看着和平门路口蜂拥的人群,听着欢呼声喇叭声漫天飞舞,拿着我们自己做的的号外,心静如水。
所以在两年后的这个夏天,我始终带着几分冷漠地看有些人来了有些人去了,直到今夜——
我看到菲戈已经没有力气带球趟过任何一个韩国人;我看到戈麦斯没能踢到那个球;我看到平托下场时欢欣鼓掌的韩国球迷;我看到韩国人跺葡萄牙人的一脚被裁判漠视;我看到康西卡奥那一记门柱;我看到菲戈的任意球滑门而过;我看到拜亚成为葡萄牙场上的兼职后卫;我看到9个葡萄牙人死士般与满场韩国人对抗;我看到那个希丁克走上前去拥住菲戈……
泪水,涌出。
没有愤怒,不想去说什么裁判什么心态什么技术,因为这结局,无法抵挡。
只是在电脑前默默流泪。我深深看着照片上菲戈的脸——刻满沧桑与绝望的脸。记忆的闸门打开,许多曾经熟悉曾经深爱的面孔一一闪现。是的,是的我真的知道,他们最终都只能如同这张照片这个结局,或者那篇,不能见报的稿件。
QQ上传来同事的消息——别难过,世界上不会有哪支队伍能永远胜利。
是的,我回答说我知道,世界上不会有哪一段爱情能永远不变。
戴上耳机,我反反复复听一首歌,那女人平静地唱着——多年以后再次相见,十分伤感,他坐在我的面前,往事如烟。很想再提起从前,太难,太难……
有时跳舞——第十七天
2002-06-16
下午有朋友问我都干了些什么,因为这是近一个月以来我第一个休息日。
我说嗯,睡到两点,然后看球,和同事在QQ上聊天,攀比扫雷成绩。还有,打了几次电话到单位……你这跟上班有什么区别?朋友笑我。
看样子是的,跟上班没什么区别,还比上班寂寞。我于是有点沮丧,于是在看到西班牙1比0领先之后决定出去玩耍。
很快我就后悔了,开始向所有正在看球的人发短信,询问比赛结果。“西班牙领先,快结束了”……“小基恩点球扳平!”……“加时赛”……“西班牙表现不好,悬了”……我已经坐立不安。点球大战,终于又有了点球大战,这种最残酷的决胜方式。我坐在出租车里,交通台的播音员毫无疑问地希望西班牙获胜,他们说裁判有误判。后来,西班牙终于赢了,卡西利亚斯神奇般地扑出了3个点球。那个播音员说:“这是他们应得的胜利。”他还说:“爱尔兰哭了。”
爱尔兰哭了。
后来我回家去看《地久天长》,滥煽情滥煽情的港片,当然,我毫无意外地流了很多眼泪。有些情感,无论演绎得多么拙劣都依然会打动我——比如母子之情,比如兄弟之谊。最后,那孩子还是死了,而且那死亡,不是很漂亮。母亲对弥留的儿子说:“人总要走到尽头,但,一定要有尊严。”
后来我终于等到比赛重播,在已经看过点球重播看过爱尔兰的眼泪之后,比赛本身变得没有悬念也没有悲喜。开始想念塞内加尔人,这匹特别黑的黑马。他们兴致上来时候的张牙舞爪,很像他们赛前训练时跳的舞蹈。真的,关于塞内加尔人训练的照片有一半以上是他们跳舞的模样,迪乌夫翘着嘴唇,笑容有点傻,但很灿烂。
其实,这一天的笑容和泪水,都挺有尊严,我迷迷糊糊地跟自己说,有点寂寞。然后,在加时赛下半场开始的时候,睡了。
醒来时已经是第十八天,电视还开着,有三个女孩穿得金光闪闪,在跳舞。
游戏规则——第十九天
2002-06-18
比赛结束了,我指着电视对记者大喊——“今天就做他了,安贞焕!”但并不感觉如何兴奋,虽然也从未希望一定要意大利胜出。
然后,电话响了,朋友的声音听上去很落寞,比悲伤更让人悲伤。仿佛是走了很远的路,我去电梯间跟他说话,象刚到这间报社时那样,抽了三根烟。最后我说咱们看塞内加尔吧。走廊空洞洞的,我的声音也空洞洞。
科科的鲜血涌出时,我闭上了眼。但,意大利并不可悲,真的。而胜利者呢,如同上一场对葡萄牙的胜利一样,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如痴如醉罢。
不想再重复什么眼泪,什么责难,甚至,也没有什么愤怒。很简单不是吗,不需要什么明显的黑哨,只要一点点偏向,一点点狡猾,再加上满场满场的红色——全部都很合理,你甚至无迹可循。特拉帕托尼只剩下合掌祈祷,连怒气都无法拥有。
没人知道雷什么时候会响起来,但,它就是在该响的时候响了。电脑屏幕突然就变得漆黑,而我,找不到可以责骂的人。
于是我站起身,走出门去,设计部的电脑上有着我今天惟一的英雄,安贞焕。
我第一次看清楚他的模样,惊叹说多漂亮的孩子啊。但这并不是他成为英雄的原因,甚至那个金球,也不是。从被扑出的点球到最后一粒进球,这120分钟,这孩子表现出整个韩国队都未曾具有过的,高贵。如果说韩国是凭借他的金球战胜意大利,那对他多少是种侮辱,他只是战胜了自己,但就足以比这天在场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更男人,更光明磊落。
但是,快乐也不过是短暂而已,英雄又能如何?
昨天晚上,我用一个多钟头看一部传说中的三级片,结果发现——这是一纯粹的,纯情片。为什么?我问,连卖盘的小伙子都说这片子出名的情色呢。
今天晚上,我把贴在电脑上的比分表撕了,因为他们说电脑主机和电源的0.5米之内,不许有一丝易燃物。也就是说——我的报纸、稿纸、日历、笔记本,甚至那双布鞋,都要被淘汰。垃圾桶怎么办?我问,这东西是塑料的,易燃。
我的问题空洞洞地孤独着,没人回答。
哦,这就是游戏规则,不由我们制定,但必须遵守,也毋须质疑。
我知道我不知道——第廿四和廿五天
2002-06-24
所谓“英巴大战”开始的时候,我第n次从厕所出来,晕头转向。
这是我最后一个休息日,本来要跟多日不见的老同事聚会,本来要跟上次相亲的对象再次见面,本来,要跟我喜欢的朋友们一起吃饭聊天。
但是,我只能在床和厕所之间奔波,忙着上吐下泻,间或,看看有气无力的英格兰和越来越肮脏的,巴西。
接到朋友的短信,说“你的英格兰完了,不要哭泣……”茫茫然,我摇摇头,有什么可哭的呢?除了,除了不忍看像孩子一样流泪的老希曼,这场胜负本就在情理之中。
我甚至有那么一丝丝快乐,真的。当那个莫名其妙的巴西人用屁股莫名其妙地撞向贝克汉姆,我想到了1998年。但现在已经是2002年,2002年的小贝沉默地起身,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投向那人。我很快乐,真的,在这个被太多太多龌龊污染了的夏天,只要一点点美好,一点点,就足以令人欣喜异常。
于是在英格兰顺理成章地回家之后,我晕乎乎地出门,他们说SOGO买100送50。女人女人,我是虚荣的女人,我不要足球,我要我要我要……那条黑色长裙子!
然后,我想我可能醉了。直到被雨水打在遮阳棚上的声音吵醒——已经是第二十五天的早晨,韩国注定要干掉西班牙。
有种大病初愈的虚脱感觉,但,愈发清醒。
而每每在清醒的时候,我都会异常伤感。
西班牙人在场上可怜地小心翼翼了120分钟,终于还是输了,卡西利亚斯没再能扑出任何一个点球,而他的队友却又一次射失了点球。主任在电话里说“我很愤怒!”在韩国的小伙子说“操”!我威胁我的言论作者:“如果你不打算写韩国就不要写了。”他说“当然!”我知道这回答并非迫于压力。
但我终于没顶住压力。他们找到了总编,那个睡眼惺忪的电话再一次强调,我必须承担责任但没有任何权力。于是——“强奸”改成了“强暴”,金大中的照片换成了郑梦准……我垂死挣扎,我跟他们玩文字游戏,当然,这真是非常非常,可笑。
他们说剩下的四支队伍仿佛一只韩国猫和三只老鼠,我说不对,应是韩国老鼠和三只猫。要知道,老鼠怕猫早已经是一种谣传——你看看电视上,总是小老鼠把大猫逗得狼狈不堪。
争论着,恍惚着,有人说明天的焦点还是韩国,还是裁判,还是这些是是非非。是的,不会有太多人再提起土耳其和塞内加尔,虽然这个夜晚,有同事快乐地在办公室溜达着说:“好容易看了场真正的球赛!”
但窥私癖是永恒的病症,我们对黑暗永远会趋之若鹜。因为我们永远无法知道,黑暗中到底有些什么。
就好像若干个小时以前,我坐在某个人的车上,听他喜欢的王菲唱歌,然后我们四处找地方吃饭……很像很多年以前,另一个人的另一辆车,另一些歌曲另一些饭馆,另一些话语。当然,我还是不知道,会不会有另一种结局。
无话可说——第廿六天
2002-06-25
电梯上行的时候,感觉有些眩晕,笑自己真没用。 电话响了,男人的声音,陌生。“你在忙吗?”“嗯!正上班呢。”“……”“你,到底是哪位?”“东东。”
我愣了一下,然后大叫。
东东,东东,我的懵懵懂懂的,青春年少。
他们说电视又坏了,因为雨,或者,是汉城下雪了?你看,屏幕上全是雪花,六月飞雪呀窦娥冤。看不清楚看不清楚足球在哪儿,紧紧盯着那个黑色小点吧,他叫裁判。
黑色。那时候回家的路上永远没有灯。我们坐在大轿车的最后一排,相互偎依。东东,你的手掌在我的手掌中,一天天,从孩子到长大成人。终于,你不再哭着到教室向我求助,你不再爱靠在我胸前打盹,你跟男孩子们呼啸着来来去去,你揪着我的发梢说这个黄毛丫头……那时候,回家的路上永远没有灯,但我永远记得,东东,你腮边那片浅浅的胎记,一天天,被胡须掩去。
黑哨黑哨!有人喊起来,然后沮丧地自语:“还真是假摔!”人们傻乎乎地抬起头,抻着脖子,看电视。有些期待,期待有人倒下甚至死去,还有最后5天,我们需要一个说法,像模像样。领导说别忘了下班开会,说说最后一期的选题,我们要,善始善终。
可是我们呢,东东。这许多年来,我们怎么怎么就没有给自己一个说法?就那么走了,一辆车,带着17年来的所有——妈妈说:“有好多信,日记本,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都放在这个箱子里。”东东,那箱子在我现在的家里,而我,却不在家。后来,他们说你终于也考上大学,他们说你们家也搬走了,他们说你爸爸就是那个背后诋毁我爸爸的人……于是东东,我们终究没能有什么说法。即使最后那晚最后一次,相互偎依。
90分钟,没有激情,没有笑没有泪,没有加时赛没有点球决战。德国队赢了该赢的比赛,巴拉克成了英雄,但也就此结束。下一战他只能在替补席,看着。贝利又笑得花枝乱颤了,他永远那么神奇,他说:韩国会赢。
永远有多远?有一天我看到一个女人这么说,然后我笑了,东东,这太矫情。我们不过是一起,一起穿着开裆裤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起偷爸爸的烟然后,把烟丝拽出来傻乐。可是你说你胖了很多,你说你还没有对象(是的对象,我们从不说什么这是我老公之类的屁话),你说你最近刚来过北京但没人知道我的消息。我说我也胖了很多,我说我一直想有个对象,我说我天天在北京但不知道你也来过。
电话杂音大起来,我们突然,无话可说。
足球还是圆的,我们都还活着;世界杯还在踢着,我们也还要相逢;英雄美人都要迟暮,我们还继续活着。
夜宵已经分光了,我偷偷点上一根烟。那女孩疲惫地说这世界杯咋就还不完呢?那男孩无聊地嘀咕这球是越来越难看了。主任拿着一张纸翻来覆去,怎么也搞不明白最后一天的版序。
我们的手掌不会再次重叠,东东。这双手已经满是疤痕,不可能再有那一年的温润柔软。你的胎记当然还在,东东,就算你已经胖得没了形状,已不会再走到陌生姑娘的面前说:“女子,耍走?”
下雨了,我想哭,但最后还是,无话可说。
男人——第廿七天
2002-06-26
巴西和土耳其战得正酣,一姑娘突然喊起来:“小马尔蒂尼竟被评为丑星?!”随后,马尔蒂尼、戈麦斯、因扎吉……轮番上阵,我说:“因扎吉跟女人似的,顶多叫漂亮,才不帅呢。”一挺好看的男同事突然愤愤:“帅?帅就是一傻x词,说谁帅就跟说傻x一样!”“哦原来,”我随口回应,“你跟傻x一样帅。”
我没怎么注意同事随之而来的哄笑。只是专心看鲁斯图,“四条眉毛”的鲁斯图,土耳其队的守门员。
因为非常个人的原因,门将总会吸引我过多的注意力。曾因讨厌舒梅切尔而险些失去一段友谊;上届杯赛追着看坎波斯这只“花蝴蝶”;前些天接连为齐拉维特为希曼感到黯然……当然还有,土耳其每前进一步我都万分欣慰地嘀咕:“又能接着看鲁斯图了!”同事今天总结:“看来你喜欢那种比较有灵气的,而不管他是不是丢球最少。”
当然,要知道一旦选择站在那门前,就没人真能够永不丢球。
想起那个雪夜,和恋人一起站在球门中央,任我如何拼命地张开双臂蹦跳,那两根门柱却总是遥不可及。他拂掉我头发上的雪花,说傻丫头,别以为谁都能守门。我笑着看向对面的球门,那么遥远那么小,而铺了雪的球场则显得更宽更广。然后,即使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我还是感到了不可阻挡的,孤独。
终究是孤独的,终究要独自面对那皮球,竭尽全力扑住,或者任由它,决然背弃。罗纳尔多就这样突然起脚,而那球,就这样轻轻,轻轻地擦过鲁斯图的指尖……进了。也许,在那一瞬他已经感到绝望?
进球那一刻,我只是跟椅子一起摔倒在地上,纵然我一直试图以某种方式挽回,却还是倒了。被同事扶起来,脚踝很疼,我没哭。
后来我看到有的人哭了,他没有。他只是伸开双臂,躺在曲终人散的草坪上,安静地,看向天空。
很久以后,我们快乐地谈论这场比赛,朋友说虽然不喜欢巴西队,却不能不对他们的出色表示尊敬。我说是的,但我更尊敬鲁斯图。她说是因为他帅吗?
不,我回答,因为他是那么男人的一个——男人。
享受——第三十天
2002-06-29
不过刚把自己套进睡袍的工夫,11秒,球就进了。连韩乔生老师都没顾得上提高声线,平淡无波地叙述:“球进了,球进了,比赛刚开始土耳其队就攻入一球……”搞得特没激情。
我开始寻找所有能够找到的球迷朋友。同事们都忒冷静,这我能理解,可有些人竟然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而不去看球,着实让人郁闷。结果,我的兴奋就在电话或者网络这头空自招摇着,越来越显得讪讪,无聊。
求救不如自救。我上网下载两首歌,然后看球,一个人。为苏克的复活,为韩国的迅速扳平,为伊尔汗的小辫儿,为土耳其人的脑袋和韩国人的屁股,为韩老师的插科打诨,为沈冰冲着陶伟叫“胡指导”——大呼小叫。空空暗暗的房间里,只有电视屏幕和我的声音,亮亮堂堂。
只有90分钟,雨又下了起来,刚刚干爽一些的空气又开始潮湿,我拼命喝水,索性从内到外彻底湿透吧!没想到这会是一个水分充足的夏天,我竟然又一次为一些很细碎的东西,掉眼泪。
看到韩国人和土耳其人结合成一支队伍,肩并肩,一起向全场观众致意,我就哭了。一边抹眼泪一边骂韩老师,场景这么感人他还在一旁自顾自唠叨些两队历史杯赛历史!
已经是第三十天了,我盯着赛程表的倒数第二行。所有关于这届世界杯的,美好的悲哀的愤怒的回忆,还剩一天就全数成为历史。那么,就在今天结束好吗?我突然这么希望。
因为,今天实在更值得铭记。韩国队,从开赛的耳目一新到后来的千夫所指,本就足以引人注目;土耳其队呢,一场场比赛打下来,从乏善可陈到渐入佳境,今天更是如行云流水般顺畅,连苏克都“复活”了不是吗?这毫无疑问是一场好看的比赛,当然,还有好看的安贞焕鲁斯图伊尔汗,我所能想到的快乐,这场比赛都提供了。而明天,我不知道除了巴西人的漂亮脚法之外,还有什么值得期待。他们说这是巴西和德国72年来的首次决战,可,这关我甚事?
对我来说,明天之后一切将回到正常的轨道,回到那张办公桌那台电脑,电脑上有张名片,名片背面是我写的——如果我不在这里,就在会议室抽烟;如果我不在会议室,就在去会议室的路上。是的一切如常,我要继续去面对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以及许多,与足球无关的,字句。
这31天,或许只是一场偶然的出轨事故,但因其无关生死,也就不足以刻骨铭心。
突然觉得有点悲凉了,于是就让电视无声地开着,看有人在打台球有人在冰上跳舞。我想我一定会等到——等到那第11秒。我要再享受一次那纯粹的快乐。即使,即使仍然没有人,与我分享。
结局——早已习惯独自离开
值班总编第三次走过来时,我正在写图片说明。
最后一天,我只用了两张球迷面孔的特写照片,在图片下面写着——面对失败,德国欲哭无泪;迎来胜利,巴西喜极而泣。就是这样,胜利者哭了,失败者却没有流泪,这世上有太多事情并不若想象中那么简单。我对总编笑了笑,起身离去。
走进那间被我称作“小黑屋”的临时办公室,看到他们竟然在公开抽烟,并且很阴险地笑着说:“反正最后一天了,这儿明天就不是咱的办公室了,就算遍地烟头也罚不到咱头上了!”
原来如此,我也点了根烟,狠狠地,把烟灰往地上弹。
电视上在第n次重播那个镜头,看着,然后疑惑地自语——怎么就脱手了呢?这个有如狮王般威猛的卡恩,怎么,怎么就没能抱住那皮球呢。然后,罗纳尔多就已经悄无声息地冲了过来,然后,卡恩就只能做出一个毫无用处的扑救动作,球已经进了。
终于,巴西人迫不及待地开始狂欢,全世界都围住了罗纳尔多。8年前,17岁的孩子坐在场边旁观时,有没有梦想过这一刻呢——8年后,25岁的男人,一再受伤一再倒下一再哭泣之后的罗纳尔多,顶着个孩子般的发型,憨憨地笑了。而卡恩只是倚着那门柱,远远地看着。沃勒尔来过;卡洛斯来过;罗纳尔多也来过,却终究也只能拍拍肩膀便离去了,卡恩,这男人始终令人心碎地,站在那里。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我整理着旧文件——那张超人的漫画曾被我换上克鲁伊夫的头;还有那个女人的侧面像,我找了很久,只为找到那神似的小辫儿,好写上一句“这不是巴乔”;还有跪在那里的菲戈,那天的版面我至今没敢再看一眼;还有懊恼的郝董,那有些滑稽的“本山”神情却让人怎么也笑不起来;还有不再神奇的米卢,花白发丝下再也找不到4年前的神采飞扬……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打包,然后尘封。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他们还会谈起这64场比赛32支队伍,还会再说说黑哨再聊聊门柱,也许,还会有人为齐丹为巴蒂为菲戈再流些眼泪。但一切都会过去,而且很快。他们会找到其他人其他事情,去吹捧去怒骂,去欢喜去感伤,去爱,然后遗忘。
当然我知道,4年后世界杯还会回来。但我也知道,4年后我注定不会再为它写下这许多文字,就好像我还会去爱,却也注定不会再有那一年的,美妙晕眩。
切断电源,重归黑暗。整栋楼空荡荡的,我早已习惯,一个人离开。
2002-06-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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